阡能闻仁厚将至,遣罗浑擎立五寨于双流之西,伏兵千人于野桥箐以邀官军。仁厚诇知,引兵围之,下令勿杀,遣人释戎服入贼中告谕,如昨日所以语谍者。贼大喜,呼噪,争弃甲投兵请降,拜如摧山。仁厚悉抚谕,书其背,使归语寨中未降者,寨中余众争出降。浑擎狼狈踰寨走,其众执以诣仁厚,仁厚曰:“此愚夫,不足与语。”械以送府。悉命焚五寨及其甲兵,惟留旗帜,所降凡四千人。
明旦,仁厚谓降者曰:“始欲卽遣汝归,而前涂诸寨百姓未知吾心,或有忧疑,藉汝曹为我前行,过穿口、新津寨下,示以背字告谕之,比至延贡,可归矣。”乃取浑擎旗倒系之,每五十人为队,扬旗疾呼曰:“罗浑擎已生擒,送使府,大军行至。汝曹居寨中者,速如我出降,立得为良人,无事矣!”至穿口,句胡僧置十一寨,寨中人争出降;胡僧大惊,拔剑遏之,众投瓦石击之,共擒以献仁厚,其众五千余皆降。
又明旦,焚寨,使降者执旗先驱,一如双流。至新津,韩求置十三寨皆迎降。求自投深堑,其众钩出之,已死,斩首以献。将士欲焚寨,仁厚止之曰:“降人犹未食。”使先运出资粮,然后焚之。新降者竞炊爨,与先降来告者共食之,语笑歌吹,终夜不绝。
明日,仁厚纵双流,穿口降者先归,使新津降者执旗先驱,且曰:“入邛州境,亦可散归矣。”罗夫子置九寨于延贡,其众前夕望新津火光,已不眠矣。及新津人至,罗夫子脱身弃寨奔阡能,其众皆降。
明日,罗夫子至阡能寨,与之谋悉众决战;计未定,日向暮,延贡降者至,阡能、罗夫子走马巡寨,欲出兵,众皆不应。仁厚引兵连夜逼之,明旦,诸寨知大军已近,呼噪争出,执阡能,阡能窘急赴井,为众所擒,不死;又执罗夫子,罗夫子自刭。众挈罗夫子首,缚阡能,驱之前迎官军,见仁厚,拥马首大呼泣拜曰:“百姓负冤日久,无所控诉。自谍者还,百姓引领,度顷刻如期年。今遇尚书,如出九泉睹白日,已死而复生矣。”讙呼不可止。贼寨在他所者,分遣诸将往降之。仁厚出军凡六日,五贼皆平。每下县镇,辄补镇遏使,使安集户口。
于是陈敬瑄枭韩求、罗夫子首于市,钉阡能、罗浑擎于城西,七日而冎之。阡能孔目官张荣,本安仁进士,屡举不中第,归于阡能,为之谋主,为草书檄,阡能败,以诗启求哀于仁厚,仁厚送府,钉于马市。自余不戮一人。
十二月,以仁厚为眉州防御使。
陈敬瑄牓邛州,凡阡能等亲党皆不问。未几,邛州刺史申捕获阡能叔父行全家三十五人系狱,请准法。敬瑄以问孔目官唐溪,对曰:“公已有牓,令勿问,而刺史复捕之,此必有故。今若杀之,岂惟使明公失大信,窃恐阡能之党纷纷复起矣!”敬瑄从之,遣押牙牛晕往,集众于州门,破械而释之,因询其所以然,果行全有良田,刺史欲买之,不与,故恨之。敬瑄召刺史,将按其罪,刺史以忧死。他日,行全闻其家由溪以免,密饷溪蚀箔金百两。溪怒曰:“此乃太师仁明,何预吾事,汝乃怀祸相饷乎!”还其金,斥逐使去。
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奏克岚州,执汤羣,斩之。
以忻、代等州留后李克用为鴈门节度使。
初,朝廷以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,时段彦谟方据荆南,绍业惮之,踰半岁,乃至镇。上幸蜀,召绍业还,以彦谟为节度使。彦谟为朱敬玫所杀,复以绍业为节度使。绍业畏敬玫,逗遛不进,军中久无帅;至是,敬玫署押牙陈儒知府事。儒,江陵人也。
加奉天节度使齐克俭、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并同平章事。
李克用将兵四万至河中,遣从父弟克修先将兵五百济河尝贼。初,克用弟克让为南山寺僧所杀,其仆浑进通归于黄巢。自高浔之败,诸军皆畏贼,莫敢进。及克用军至,贼惮之,曰:“鸦军至矣,当避其锋。”克用军皆衣黑,故谓之鸦军。巢乃捕南山寺僧十余人,遣使赍诏书及重赂,因浑进通诣克用以求和。克用杀僧,哭克让,受其赂以分诸将,焚其诏书,归其使者,引兵自夏阳渡河,军于同州。
孟方立旣杀成麟,引兵归邢州,潞人请监军吴全勖知留后。是岁,王铎墨制以方立知邢州事,方立不受,囚全勖;与铎书,愿得儒臣镇潞州,铎以郑昌图知昭义军事。旣而朝廷以右仆射、租庸使王徽同平章事,充昭义节度使,徽以车驾播迁,中原方扰,方立专据山东邢、洺、磁三州,度朝廷力不能制,辞不行,请且委昌图。诏以徽为大明宫留守、京畿安抚制置修奉园陵使。昌图至潞州,不三月而去,方立遂迁昭义军于邢州,自称留后,表其将李殷锐为潞州刺史。
和州刺史秦彦使其子将兵数千袭宣州,逐观察使窦潏而代之。
僖宗中和三年(癸卯、八八三年)
春,正月,李克用将李存贞败黄揆于沙苑;己巳,克用进屯沙苑。揆,巢之弟也。王铎承制以克用为东北面行营都统,以杨复光为东面都统监军使,陈景思为北面都统监军使。
乙亥,制以中书令、充诸道行营都统王铎为义成节度使,令赴镇。田令孜欲归重北司,称铎讨黄巢久无功,卒用杨复光策,召沙陀而破之,故罢铎兵柄以悦复光;又以副都统崔安潜为东都留守,以都都监西门思恭为右神策中尉,充诸道租庸兼催促诸道进军等使。令孜自以建议幸蜀、收传国宝、列圣真容、散家财犒军为己功,令宰相藩镇共请加赏,上以令孜为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。
成德节度使常山忠穆王王景崇薨,军中立其子节度副使镕知留后事,时镕生十年矣。
以天平留后朱瑄为节度使。
二月,壬子,李克用进军干坑,与河中、易定、忠武军合;尚让等将十五万众屯于梁田陂,明日,大战,自午至晡,贼众大败,俘斩数万,伏尸三十里。巢将王璠、黄揆袭华州,据之,王遇亡去。
初,光州刺史李罕之为秦宗权所攻,弃州奔项城,帅余众归诸葛爽,爽以为怀州刺史。韩简攻郓州,半年,不能下;爽复袭取河阳,朱瑄请和,简乃舍之,引兵击河阳。爽遣罕之逆战于武陟,魏军大败而还;大将澶州刺史乐行达先归,据魏州,军中共立行达为留后,简为部下所杀。己未,以行达为魏博留后。
甲子,李克用进围华州,黄思邺、黄揆婴城固守;克用分骑屯渭北。
以王镕为成德留后。
以郑绍业为太子宾客、分司,以陈儒为荆南留后。
峡路招讨指挥使庄梦蝶为韩秀升、屈行从所败,退保忠州,应援使胡弘略战亦不利。江、淮贡赋皆为贼所阻,百官无俸。云安、淯井路不通,民间乏盐。陈敬瑄奏以眉州防御使高仁厚为西川行军司马,将三千兵讨之。
加凤翔节度使李昌言同平章事。
黄巢兵数败,食复尽,阴为遁计,发兵三万搤蓝田道。三月,壬申,遣尚让将兵救华州;李克用、王重荣引兵逆战于零口,破之。克用进军渭桥,骑军在渭北,克用每夜令其将薛志勤、康君立潜入长安,燔积聚,斩虏而还,贼中大惊。
以淮南押牙合肥杨行愍为庐州刺史。行愍本庐州牙将,勇敢,屡有战功,都将忌之,白刺史郎幼复遣使出戍于外。行愍过辞,都将以甘言悦之,问其所须,行愍曰:“正须汝头耳!”遂起斩之,幷将诸营,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。幼复不能制,荐于高骈,请以自代。骈以行愍为淮南押牙,知庐州事,朝廷因而命之。行愍闻州人王勖贤,召,欲用之,固辞。问其子弟,曰:“子潜,好学慎密,可任以事;弟子稔,有气节,可为将。”行愍召潜置门下,以稔及定远人季章为骑将。
初,吕用之因左骁雄军使俞公楚得见高骈;用之横甚,或以咎公楚,公楚数戒用之少自敛,毋相累;用之衔之。右骁雄军使姚归礼,气直敢言,尤疾用之所为,时面数其罪,常欲手刃之。癸未夜,用之与其党会倡家,归礼潜遣人爇其室,杀貌类者数人,用之易服得免。明旦,穷治其事,获纵火者,皆骁雄之卒;用之于是日夜谮二将于骈。未几,骈使二将将骁雄卒三千袭贼于慎县,用之密以语杨行愍云:“公楚、归礼欲袭庐州。”行愍发兵掩之,二将不为备,举军尽殪,以二将谋乱告骈;骈不知用之谋,厚赏行愍。
己丑,以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朱全忠为宣武节度使,俟克复长安,令赴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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