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玄黓摄提格(壬寅)五月,尽阏逢执徐(甲辰)五月,凡二年有奇。
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和二年(壬寅、八八二年)
五月,以湖南观察使闵勖权充镇南节度使。勖屡求于湖南建节,朝廷恐诸道观察使效之,不许。先是,王仙芝寇掠江西,高安人钟传聚蛮獠,依山为堡,众至万人。仙芝陷抚州而不能守,传入据之,诏卽以为刺史。至是,又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,据洪州。朝廷以勖本江西牙将,故复置镇南军,使勖领之。若传不受代,令勖因而讨之。勖知朝廷意欲鬬两盗使相毙,辞不行。
加淮南节度使高骈兼侍中,罢其盐铁转运使。骈旣失兵柄,又解利权,攘袂大诟,遣其幕僚顾云草表自诉,言辞不逊,其略曰:“是陛下不用微臣,固非微臣有负陛下。”又曰:“奸臣未悟,陛下犹迷,不思宗庙之焚烧,不痛园陵之开毁。”又曰:“王铎偾军之将,崔安潜在蜀贪黩,岂二儒士能戢强兵!”又曰:“今之所用,上至帅臣,下及裨将,以臣所料,悉可坐擒。”又曰:“无使百代有抱恨之臣,千古留刮席之耻。臣但恐寇生东土,刘氏复兴,卽轵道之灾,岂独往日!”又曰:“今贤才在野,憸人满朝,致陛下为亡国之君,此子等计将安出!”上命郑畋草诏切责之,其略曰:“绾利则牢盆在手,主兵则都统当权,直至京北、京西神策诸镇,悉在指挥之下,可知董制之权;而又贵作司徒,荣为太尉。以为不用,如何为用乎?”又曰:“朕缘久付卿兵柄,不能翦荡元凶,自天长漏网过淮,不出一兵袭逐,奄残京国,首尾三年。广陵之师,未离封部,忠臣积望,勇士兴讥,所以擢用元臣,诛夷巨寇。”又曰:“从来倚仗之意,一旦控告无门,凝睇东南,惟增凄恻!”又曰:“谢玄破苻坚于淝水,裴度平元济于淮西,未必儒臣不如武将。”又曰:“宗庙焚烧,园陵开毁,龟玉毁椟,谁之过欤!”又曰:“'奸臣未悟'之言,何人肯认!'陛下犹迷'之语,朕不敢当!”又曰:“卿尚不能缚黄巢于天长,安能坐擒诸将!”又曰:“卿云刘氏复兴,不知谁为魁首?比朕于刘玄、子婴,何太诬罔!”又曰:“况天步未倾,皇纲尚整,三灵不昧,百度俱存,君臣之礼仪,上下之名分,所宜遵守,未可堕陵。朕虽冲人,安得轻侮!”骈臣节旣亏,自是贡赋遂绝。
以天平留后曹存实为节度使。
黄巢攻兴平,兴平诸军退屯奉天。
加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同平章事。
六月,以泾原留后张钧为节度使。
荆南节度使段彦谟与监军朱敬玫相恶,敬玫别选壮士三千人,号忠勇军,自将之。彦谟谋杀敬玫;己亥,敬玫先帅众攻彦谟,杀之,以少尹李燧为留后。
蜀人罗浑擎、句胡僧、罗夫子各聚众数千人以应阡能,杨行迁等与之战,数不利,求益兵;府中兵尽,陈敬瑄悉搜仓库门庭之卒以给之。是月,大战于干溪,官军大败。行迁等恐无功获罪,多执村民为俘送府,日数十百人;敬瑄不问,悉斩之。其中亦有老弱及妇女,观者或问之,皆曰:“我方治田绩麻,官军忽入村,系虏以来,竟不知何罪!”
秋,七月,己巳,以钟传为江西观察使,从高骈之请也。传旣去抚州,南城人危全讽复据之,又遣其弟仔倡据信州。
尚让攻宜君寨,会大雪盈尺,贼冻死者什二三。
蜀人韩求聚众数千人应阡能。
镇海节度使周宝奏高骈承制以贼帅孙端为宣歙观察使。诏宝与宣歙观察使裴虔余发兵拒之。
南诏上书请早降公主,诏报以方议礼仪。
以保大留后东方逵为节度使,充京城东面行营招讨使。
闰月,加魏博节度使韩简兼侍中。
八月,以兵部侍郎、判度支郑绍业同平章事,兼荆南节度使。
浙东观察使刘汉宏遣弟汉宥及马步都虞候辛约将兵二万营于西陵,谋兼幷浙西,杭州刺史董昌遣都知兵马使钱镠拒之。壬子,镠乘雾夜济江,袭其营,大破之,所杀殆尽,汉宥、辛约皆走。
魏博节度使韩简亦有兼幷之志,自将兵三万攻河阳,败诸葛爽于修武;爽弃城走,简留兵戍之,因掠邢、洺而还。
李国昌自达靼帅其族迁于代州。
黄巢所署同州防御使朱温屡请教兵以扞河中,知右军事孟楷抑之,不报。温见巢兵势日蹙,知其将亡,亲将胡真、谢瞳劝温归国;九月,丙戌,温杀其监军严实,举州降王重荣。温以舅事重荣,王铎承制以温为同华节度使,使瞳奉表诣行在。瞳,福州人也。
李详以重荣待温厚,亦欲归之,为监军所告;黄巢杀之,以其弟思邺为华州刺史。
桂邕州军乱,逐节度使张从训,以前容管经略使崔焯为岭南西道节度使。
平卢大将王敬武逐节度使安师儒,自为留后。
初,朝廷以庞勋降将汤羣为岚州刺史,羣潜通沙陀;朝廷疑之,徙羣怀州刺史,郑从谠遣使赍告身授之。冬,十月,庚子朔,羣杀使者,据城叛,附于沙陀;壬寅,从谠遣马步都虞候张彦球将兵讨之。
贼帅韩秀升、屈行从起兵,断峡江路。癸丑,陈敬瑄遣押牙庄梦蝶将二千人讨之,又遣押牙胡弘略将千人继之。
韩简复引兵击郓州,节度使曹存实逆战,败死。天平都将下邑朱瑄收余众,婴城拒守,简攻之不下。诏以瑄权知天平留后。
以朱温为右金吾大将军、河中行营招讨副使,赐名全忠。
李克用虽累表请降,而据忻、代州,数侵掠幷、汾,争楼烦监。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与克用世为婚姻,诏处存谕克用:“若诚心款附,宜且归朔州俟朝命;若暴横如故,当与河东、大同军共讨之。”
以平卢大将王敬武为留后。时诸道兵皆会关中讨黄巢,独平卢不至,王铎遣都统判官、谏议大夫张浚往说之。敬武已受黄巢官爵,不出迎,浚见敬武,责之曰:“公为天子藩臣,侮慢诏使;不能事上,何以使下!”敬武愕然,谢之。旣宣诏,将士皆不应,浚徐谕之曰:“人生当先晓逆顺,次知利害。黄巢,前日贩盐虏耳,公等舍累叶天子而臣之,果何利哉!今天下勤王之师皆集京畿,而淄青独不至;一旦贼平,天子返正,公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!不亟往分功名、取富贵,后悔无及矣!”将士皆改容引咎,顾谓敬武曰:“谏议之言是也。”敬武卽发兵从浚而西。
刘汉宏又遣登高镇将王镇将兵七万屯西陵,钱镠复济江袭击,大破之,斩获万计,得汉宏补诸将官伪敕二百余通;镇奔诸暨。
黄巢兵势尚强,王重荣患之,谓行营都监杨复光曰:“臣贼则负国,讨贼则力不足,柰何?”复光曰:“鴈门李仆射,骁勇,有强兵,其家尊与吾先人尝共事相善,彼亦有徇国之志;所以不至者,以与河东结隙耳。诚以朝旨谕郑公而召之,必来,来则贼不足平矣!”东面宣慰使王徽亦以为然。时王铎在河中,乃以墨敕召李克用,谕郑从谠。十一月,克用将沙陀万七千自岚、石路趣河中,不敢入太原境,独与数百骑过晋阳城下与从谠别,从谠以名马、器币赠之。
李详旧卒共逐黄思邺,推华阴镇使王遇为主,以华州降于王重荣,王铎承制以遇为刺史。
阡能党愈炽,侵淫入蜀州境;陈敬瑄以杨行迁等久无功,以押牙高仁厚为都招讨指挥使,将兵五百人往代之。未发前一日,有鬻面者,自旦至午,出入营中数四,逻者疑之,执而讯之,果阡能之谍也。仁厚命释缚,温言问之,对曰:“某村民,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狱,云,'汝诇事归,得实则免汝家;不然,尽死。'某非愿尔也。”仁厚曰:“诚知汝如是,我何忍杀汝!今纵汝归,救汝父母妻子,但语阡能云:'高尚书来日发,所将止五百人,无多兵也。'然我活汝一家,汝当为我潜语寨中人云:'仆射愍汝曹皆良人,为贼所制,情非得已。尚书欲拯救湔洗汝曹,尚书来,汝曹各投兵迎降,尚书当使人书汝背为“归顺”字,遣汝复旧业。所欲诛者,阡能、罗浑擎、句胡僧、罗夫子、韩求五人耳,必不使横及百姓也。'”谍曰:“此皆百姓心上事,尚书尽知而赦之,其谁不舞跃听命!一口传百,百传千,川腾海沸,不可遏也。比尚书之至,百姓必尽奔赴如婴儿之见慈母,阡能孤居,立成擒矣!”
明日,仁厚引兵发,至双流,把截使白文现出迎;仁厚周视堑栅,怒曰:“阡能役夫,其众皆耕民耳,竭一府之兵,岁余不能擒,今观堑栅重复牢密如此,宜其可以安眠饱食,养寇邀功也!”命引出斩之;监军力救,久之,乃得免。命悉平堑栅,纔留五百兵守之,余兵悉以自随,又召诸寨兵,相继皆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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