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阏逢阉茂(甲戌),尽旃蒙大渊献(乙亥),凡二年。
孝献皇帝兴平元年(甲戌、一九四年)
春,正月,辛酉,赦天下。
甲子,帝加元服。
二月,戊寅,有司奏立长秋宫。诏曰:“皇妣宅兆未卜,何忍言后宫之选乎!”壬午,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,追上尊号曰灵怀皇后。
陶谦告急于田楷,楷与平原相刘备救之。备自有兵数千人,谦益以丹阳兵四千,备遂去楷归谦,谦表为豫州刺史,屯小沛。曹操军食亦尽,引兵还。
马腾私有求于李傕,不获而怒,欲举兵相攻;帝遣使者和解之,不从。韩遂率众来和腾、傕,卽而复与腾合。谏议大夫种卲、侍中马宇、左中郎将刘范谋使腾袭长安,己为内应,以诛傕等。壬申,腾、遂勒兵屯长平观。卲等谋泄,出奔槐里。傕使樊稠、郭汜及兄子利击之,腾、遂败走,还凉州。又攻槐里,卲等皆死。庚申,诏赦腾等。夏,四月。以腾为安狄将军,遂为安降将军。
曹操使司马荀彧、寿张令程昱守甄城,复往攻陶谦,遂略地至琅邪、东海,所过残灭。还,击破刘备于郯东。谦恐,欲走归丹阳。会陈留太守张邈叛操迎吕布,操乃引军还。
初,张邈少时,好游侠,袁绍、曹操皆与之善。及绍为盟主,有骄色,邈正议责绍;绍怒,使操杀之。操不听,曰:“孟卓,亲友也,是非当容之。今天下未定,柰何自相危也!”操之前攻陶谦,志在必死,敕家曰:“我若不还,往依孟卓。”后还见邈,垂泣相对。
陈留高柔谓乡人曰:“曹操军虽据兖州,本有四方之图,未得安坐守也。而张府君恃陈留之资,将乘间为变,欲与诸君避之,何如?”众人皆以曹、张相亲,柔又年少,不然其言。柔从兄干自河北呼柔,柔举宗从之。
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,过邈,临别,把手共誓;绍闻之,大恨。邈畏操终为绍杀己也,心不自安。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尝讥议操,操闻而杀之,幷其妻子。让素有才名,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。陈宫性刚直壮烈,内亦自疑,乃与从事中郎许汜、王楷及邈弟超共谋叛操。宫说邈曰:“今天下分崩,雄杰并起,君以千里之众,当四战之地,抚剑顾盼,亦足以为人豪,而反受制于人,不亦鄙乎!今州军东征,其处空虚,吕布壮士,善战无前,若权迎之,共牧兖州,观天下形势,俟时事之变,此亦纵横之一时也。”邈从之。
时操使宫将兵留屯东郡,遂以其众潜迎布为兖州牧。布至,邈乃使其党刘翊告荀彧曰:“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,宜亟供其军食。”众疑惑,彧知邈为乱,卽勒兵设备,急召东郡太守夏侯惇于濮阳;惇来,布遂据濮阳。时操悉军攻陶谦,留守兵少,而督将、大吏多与邈、宫通谋,惇至,其夜,诛谋叛者数十人,众乃定。
豫州剌史郭贡率众数万来至城下,或言与吕布同谋,众甚惧。贡求见荀彧,彧将往,惇等曰:“君一州镇也,往必危,不可。”彧曰:“贡与邈等,分非素结也,今来速,计必未定,及其未定说之,纵不为用,可使中立。若先疑之,彼将怒而成计。”贡见彧无惧意,谓鄄城未易攻,遂引兵去。
是时,兖州郡县皆应布,唯鄄城、范、东阿不动。布军降者言:“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,又使泛嶷取范。”吏民皆恐。程昱本东阿人,彧谓昱曰:“今举州皆叛,唯有此三城,宫等以重兵临之,非有以深结其心,三城必动。君,民之望也,宜往抚之。”昱乃归过范,说其令靳允曰:“闻吕布执君母、弟、妻子,孝子诚不可为心。今天下大乱,英雄并起,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,此智者所宜详择也。得主者昌,失主者亡。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,似能有为;然以君观之,布何如人哉?夫布麤中少亲,刚而无礼,匹夫之雄耳。宫等以势假合,不能相君也;兵虽众,终必无成。曹使君智略不世出,殆天所授;君必固范,我守东阿,则田单之功可立也。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?唯君详虑之!”允流涕曰:“不敢有贰心。”时泛嶷已在县,允乃见嶷,伏兵刺杀之,归,勒兵自守。
徐众评曰:允于曹公未成君臣;母至亲也,于义应去。卫公子开方仕齐,积年不返,管仲以为不怀其亲,安能爱君!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;允宜先救至亲。徐庶母为曹公所得,刘备遣庶归北,欲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;曹公亦宜遣允。
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,陈宫至,不得渡。昱至东阿,东阿令颍川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,卒完三城以待操。操还,执昱手曰:“微子之力,吾无所归矣。”表昱为东平相,屯范。吕布攻鄄城不能下,西屯濮阳。曹操曰:“布一旦得一州,不能据东平,断亢父、泰山之道,乘险要我,而乃屯濮阳,吾知其无能为也。”乃进攻之。
五月,以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,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,并开府如三公,合为六府,皆参选举。李傕等各欲用其所举,若一违之,便忿愤喜怒。主者患之,乃以次第用其所举。先从傕起,汜次之,稠次之,三公所举,终不见用。
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,隔以河寇,上书求别置州。六月,丙子,诏以陈留邯郸商为雍州剌史,典治之。
丁丑,京师地震;戊寅,又震。
乙酉晦,日有食之。
秋,七月,壬子,太尉朱儁免。
戊午,以太常杨彪为太尉,录尚书事。
甲子,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安西将军,开府如三公。
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,谷一斛直钱五十万,长安中人相食。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贫人作糜,饿死者如故。帝疑禀赋不实,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作糜,得二盆。乃杖汶五十,于是悉得全济。
八月,冯翊羌寇属县,郭汜、樊稠等率众破之。
吕布有别屯在濮阳西,曹操夜袭破之,未及还;会布至,身自搏战,自旦至日昳,数十合,相持甚急。操募人陷陈,司马陈留典韦将应募者进当之,布弓弩乱发,矢至如雨,韦不视,谓等人曰:“虏来十步,乃白之。”等人曰:“十步矣。”又曰:“五步乃白。”等人惧,疾言:“虏至矣!”韦持戟大呼而起,所抵无不应手倒者,布众退。会日暮,操乃得引去;拜韦都尉,令常将亲兵数百人,绕大帐左右。
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,操得入城,烧其东门,示无反意。及战,军败,布骑得操而不识,问曰:“曹操何在?”操曰:“乘黄马走者是也。”布骑乃释操而追黄马者。操突火而出,至营,自力劳军,令军中促为攻具,进,复攻之,与布相守百余日。蝗虫起,百姓大饿,布粮食亦尽,各引去。九月,操还鄄城。布到乘氏,为其县人李进所破,东屯山阳。
冬,十月,操至东阿。袁绍使人说操,欲使操遣家居邺;操新失兖州,军食尽,将许之。程昱曰:“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,不然,何虑之不深也!夫袁绍有幷天下之心,而智不能济也;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?将军以龙虎之威,可为之韩、彭邪!今兖州虽残,尚有三城,能战之士,不下万人,以将军之神武,与文若、昱等收而用之,霸王之业可成也,愿将军更虑之!”操乃止。
十二月,司徒淳于嘉罢,以卫尉赵温为司徒,录尚书事。
马腾之攻李傕也,刘焉二子范、诞皆死。议郎河南庞羲,素与焉善,乃募将焉诸孙入蜀。会天火烧城,焉徙治成都,疽发背而卒。州大吏赵韪等贪焉子璋温仁,共上璋为益州刺史,诏拜颍川扈瑁为刺史。璋将沈弥、娄发、甘宁反,击璋,不胜,走入荆州;诏乃以璋为益州牧。璋以韪为征东中郎将,率众击刘表,屯朐{月忍}。
徐州牧陶谦疾笃,谓别驾东海麋竺曰:“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。”谦卒,竺率州人迎备。备未敢当,曰:“袁公路近在寿春,君可以州与之。”典农校尉下邳陈登曰:“公路骄豪,非治乱之主,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,上可以匡主济民,下可以割地守境;若使君不见听许,登亦未敢听使君也。”北海相孔融谓备曰:“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!冢中枯骨,何足介意!今日之事,百姓与能;天与不取,悔不可追。”备遂领徐州。
初,太傅马日磾与赵岐俱奉使至寿春,岐守志不桡,袁术惮之。日磾颇有求于术。术侵侮之,从日磾借节视之,因夺不还,条军中十余人,使促辟之。日磾从术求去,术留不遣,又欲逼为军师;日磾病其失节,呕血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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