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璨陷害朝士过多,全忠亦恶之。璨与蒋玄晖、张廷范朝夕宴聚,深相结,为全忠谋禅代事。何太后泣遣宫人阿虔、阿秋达意玄晖,语以他日传禅之后,求子母生全。王殷、赵殷衡谮玄晖,云“与柳璨、张廷范于积善堂夜宴,对太后焚香为誓,期兴复唐祚。”全忠信之,乙未,收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、御厨使朱建武系河南狱;以王殷权知枢密,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。全忠三表辞魏王、九锡之命;丁酉,诏许之,更以为天下兵马元帅,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为宫阙矣。是日,斩蒋玄晖,杖杀应顼、朱建武。庚子,省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,独置宣徽使一员,以王殷为之,赵殷衡为副使。辛丑,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随视朝。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,令河南揭尸于都门外,聚众焚之。
玄晖旣死,王殷、赵殷衡又诬玄晖私侍何太后,令阿秋、阿虔通导往来。己酉,全忠密令殷、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宫,敕追废太后为庶人,阿秋、阿虔皆于殿前扑杀。庚戌,以皇太后丧,废朝三日。
辛亥,敕以宫禁内乱,罢来年正月上辛谒郊庙礼。
癸丑,守司空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柳璨贬登州刺史,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。甲寅,斩璨于上东门外,车裂廷范于都市。璨临刑呼曰:“负国贼柳璨,死其宜矣!”
西川将王宗朗不能守金州,焚其城邑,奔成都。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复取金州,奏请:“金州荒残,乞徙理均州,”从之。更以行袭领武安军。
陈询不能守睦州,奔于广陵,淮南招讨使陶雅入据其城。
杨渥之去宣州也,欲取其幄幕及亲兵以行,观察使王茂章不与,渥怒。旣袭位,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袭之。
湖南兵寇淮南,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击却之。
昭宣天佑三年(丙寅、九〇六年)
春,正月,壬戌,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蕃七千余骑营于宗高谷,将击嗢末及取凉州。
李简兵奄至宣州,王茂章度不能守,帅众奔两浙。亲兵上蔡刁彦能辞以母老,不从行,登城谕众曰:“王府命我招谕汝曹,大兵行至矣。”众由是定。陶雅畏茂章断其归路,引兵还歙州,钱镠复取睦州。镠以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,更名景仁。
乙丑,加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。
初,田承嗣镇魏博,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,厚其给赐以自卫,为腹心;自是父子相继,亲党胶固,岁久益骄横;小不如意,辄族旧帅而易之,自史宪诚以来皆立于其手。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恶之,力不能制。朱全忠之围凤翔也,绍威遣军将杨利言密以情告全忠,欲借其兵以诛之。全忠以事方急,未暇如其请,阴许之。及李公佺作乱,绍威益惧,复遣牙将臧延范趣全忠。全忠乃发河南诸镇兵十万,遣其将李思安将之,会魏、镇兵屯深州乐城;声言击沧州,讨其纳李公佺也。会全忠女适绍威子廷规者卒,全忠遣客将马嗣勋实甲兵于橐中,选长直兵千人为担夫,帅之入魏,诈云会葬;全忠自以大军继其后,云赴行营;牙军皆不之疑。庚午,绍威潜遣人入库断弓弦、甲襻,是夕,绍威帅其奴客数百,与嗣勋合击牙军,牙军欲战而弓甲皆不可用,遂阖营殪之,凡八千家,婴孺无遗。诘旦,全忠引兵入城。
辛未,以权知宁远留后庞巨昭、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并为节度使。
庚辰,钱镠如睦州。
西川将王宗阮攻归州,获其将韩从实。
陈璋闻陶雅归歙,自婺州退保衢州。两浙将方永珍等取婺州,进攻衢州。
杨渥遣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湖南。三月,乙丑,知新拔岳州,逐刺史许德勋,渥以知新为岳州刺史。
戊寅,以朱全忠为盐铁、度支、户部三司都制置使。三司之名始于此。全忠辞不受。
夏,四月,癸未朔,日有食之。
罗绍威旣诛牙军,魏之诸军皆惧,绍威虽数抚谕之,而猜怨益甚。朱全忠营于魏州城东数旬,将北巡行营,会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,聚众数万据高唐,自称留后,天雄巡内州县多应之。全忠移军入城,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高唐,至历亭,魏兵在行营者作乱,与仁遇相应。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、右司马苻道昭击之,所杀殆半,进攻高唐,克之,城中兵民无少长皆死。擒史仁遇,锯杀之。
先是,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,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将三千骑攻邢州以救之。时邢州兵纔二百,团练使牛存节守之,嗣昭攻七日不克。全忠遣右长直都将张筠将数千骑助存节守城,筠伏兵于马岭,击嗣昭,败之,嗣昭遁去。
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兵万人攻贝州,又攻冀州,拔蓨县,进攻阜城。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。全忠遣归救冀州,沧州兵去。丙午,重霸弃城走,汴将胡规追斩之。
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延规为江州刺史。传薨,军中立其子匡时为留后。延规恨不得立,遣使降淮南。
五月,丁巳,朱全忠如洺州,遂巡北边,视戎备,还,入于魏。
丙子,废戎昭军,幷均、房隶忠义军;以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。
杨渥以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,将兵击钟匡时于江西。
六月,甲申,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。
朱全忠以长安邻于邠、岐,数有战争,奏徙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,以淄青节度使长社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。
秋,七月,朱全忠克相州。时魏之乱兵散据贝、博、澶、相、卫州,全忠分命诸将攻讨,至是悉平之,引兵南还。
全忠留魏半岁,罗绍威供亿,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,资粮称是,所赂遗又近百万;比去,蓄积为之一空。绍威虽去其逼,而魏兵自是衰弱。绍威悔之,谓人曰:“合六州四十三县铁,不能为此错也!”
壬申,全忠至大梁。
秦裴至洪州,军于蓼洲。诸将请阻水立寨,裴不从;钟匡时果遣其将刘楚据之。诸将以咎裴,裴曰:“匡时骁将独楚一人耳,若帅众守城,不可猝拔,吾故以要害诱致之耳。”未几,裴破寨,执楚,遂围洪州,饶州刺史唐宝请降。
八月,乙酉,李茂贞遣其子侃为质于西川;王建以侃知彭州。
朱全忠以幽、沧相首尾为魏患,欲先取沧州,甲辰,引兵发大梁。
两浙兵围衢州,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。杨渥遣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将兵迎璋。本至衢州,浙人解围,陈于城下。璋帅众归于本,两浙兵取衢州。吕师造曰:“浙人近我而不动,轻我也,请击之!”本曰:“吾受命迎陈使君,今至矣,何为复战!彼必有以待我也。”遂引兵还。本为之殿,浙人蹑之,本中道设伏,大破之。
九月,辛亥朔,朱全忠自白马渡河,丁卯,至沧州,军于长芦;沧人不出。罗绍威馈运,自魏至长芦五百里,不绝于路。又建元帅府舍于魏,所过驿亭供酒馔、幄幕、什器,上下数十万人,无一不备。
秦裴拔洪州,虏钟匡时等五千人以归。杨渥自兼镇南节度使,以裴为洪州制置使。
静难节度使杨崇本以凤翔、保塞、彰义、保义之兵攻夏州,匡国节度使刘知俊邀击坊州之兵,斩首三千余级,擒坊州刺史刘彦晖。
刘仁恭救沧州,战屡败。乃下令境内:“男子十五以上,七十以下,悉自备兵粮诣行营,军发之后,有一人在闾里,刑无赦!”或谏曰:“今老弱悉行,妇人不能转饷,此令必行,滥刑者众矣。”乃命胜执兵者尽行,文其面曰“定霸都”,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“一心事主”,于是境内士民,穉孺之外无不文者。得兵十万,军于瓦桥。
时汴军筑垒围沧州,鸟鼠不能通。仁恭畏其强,不敢战。城中食尽,丸土而食,或互相掠啖。朱全忠使人说刘守文曰:“援兵势不相及,何不早降!”守文登城应之曰:“仆于幽州,父子也。梁王方以大义服天下,若子叛父而来,将安用之!”全忠愧其辞直,为之缓攻。
冬,十月,丙戌,王建始立行台于蜀,建东向舞蹈,号恸,称“自大驾东迁,制命不通,请权立行台,用李晟、郑畋故事,承制封拜。”仍以牓帖告谕所部藩镇州县。
刘仁恭求救于河东,前后百余辈;李克用恨仁恭返覆,竟未之许,其子存勖谏曰:“今天下之势,归朱温者什七八,虽强大如魏博、镇、定莫不附之。自河以北,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、沧耳,今幽、沧为温所困,我不与之并力拒之,非我之利也。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,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,以德怀之,乃一举而名实附也。此乃吾复振之时,不可失也。”克用以为然,与将佐谋召幽州兵与攻潞州,曰:“于彼可以解围,于我可以拓境。”乃许仁恭和,召其兵。仁恭遣都挥使李溥将兵三万诣晋阳,克用遣其将周德威、李嗣昭将兵与之共攻潞州。
夏州告急于朱全忠;戊戌,全忠遣刘知俊及其将康怀英救之。杨崇本将六镇之兵五万,军于美原。知俊等击之,崇本大败,归于邠州。
武贞节度使雷彦威屡寇荆南,留后贺瓌闭城自守;朱全忠以为怯,以颍州防御使高季昌代之,又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吴、蜀。朗兵引去。
十一月,刘知俊、康怀贞乘胜攻鄜、延等五州,下之;加知俊同平章事,以怀贞为保义节度使。西军自是不振。
湖州刺史高彦卒,子澧代之。
十二月,乙酉,钱镠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;诏以景仁领宁国节度使。
朱全忠分步骑数万,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,自河阳救潞州。
闰月,乙丑,废镇国军兴德府复为华州,隶匡国节度,割金、商州隶佑国军。
初,昭宗凶讣至潞州,昭义节度使丁会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。及李嗣昭攻潞州,会举军降于河东。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后。会见克用,泣曰:“会非力不能守也。梁王陵虐唐室,会虽受其举拔之恩,诚不忍其所为,故来归命耳。”克用厚待之,位于诸将之上。
己巳,朱全忠命诸军治攻具,将攻沧州。壬申,闻潞州不守;甲戌,引兵还。
先是,调河南北刍粮,水陆输军前,诸营山积,全忠将还,命悉焚之,烟炎数里,在舟中者凿而沈之。刘守文使遗全忠书曰:“王以百姓之故,赦仆之罪,解围而去,王之惠也。城中数万口,不食数月矣。与其焚之为烟,沈之为泥,愿乞其余以救之。”全忠为之留数囷以遗之,沧人赖以济。
河东兵进攻泽州,不克而退。
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请降于湖南,玕本赤石洞蛮酋,钟传用为吉州刺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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