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尉梁守谦与诸宦官马进潭、刘承偕、韦元素、王守澄等共立太子,杀吐突承璀及澧王恽,赐左、右神策军士钱人五十缗,六军、威远人三十缗,左、右金吾人十五缗。
闰月,丙午,穆宗卽位于太极殿东序。是日,召翰林学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、驾部员外郎丁公着对于思政殿。放,戎之弟;公着,苏州人;皆太子侍读也。上未听政,放、公着常侍禁中,参预机密,上欲以为相,二人固辞。
丁未,辍西宫朝临,集羣臣于月华门外。贬皇甫镈为崖州司户,市井皆相贺。
上议命相,令狐楚荐御史中丞萧俛;辛亥,以俛及段文昌皆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楚、俛与皇甫镈皆同年进士,上欲诛镈,俛及宦官救之,故得免。
壬子,杖杀柳泌及僧大通,自余方士皆流岭表,贬左金吾将军李道古循州司马。
癸丑,以薛放为工部侍郎,丁公着为给事中。
乙卯,尊郭贵妃为皇太后。
丁卯,上与羣臣皆释服从吉。
二月,丁丑,上御丹凤门楼,赦天下。事毕,盛陈倡优杂戏于门内而观之。丁亥,上幸左神策军观手搏杂戏。
庚寅,监察御史杨虞卿上疏,以为:“陛下宜延对羣臣,周徧顾问,惠以气色,使进忠若趋利,论政若诉冤,如此而不致升平者,未之有也。”衡山人赵知微亦上疏谏上游畋无节。上虽不能用,亦不罪也。
壬辰,废邕管,命容管经略使阳旻兼领之。
安南都护桂仲武至安南,杨清拒境不纳。清用刑惨虐,其党离心;以仲武遣人说其酋豪,数月间,降者相继,得兵七千余人。朝廷以仲武为逗遛,甲午,以桂管观察使裴行立为安南都护。乙未,以太仆卿杜式方为桂管观察使。丙申,贬仲武为安州刺史。
丹王逾薨。
吐蕃寇灵武。
宪宗之末,回鹘遣合达干来求昏尤切;宪宗许之。三月,癸卯朔,遣合达干归国。
上见夏州观察判官柳公权书迹,爱之。辛酉,以公权为右拾遗、翰林侍书学士。上问公权:“卿书何能如是之善?”对曰:“用笔在心,心正则笔正。”上默然改容,知其以笔谏也。公权,公绰之弟也。
辛未,安南将士开城纳桂仲武,执杨清,斩之。裴行立至海门而卒;复以仲武为安南都护。
吐蕃寇盐州。
初,膳部员外郎元稹为江陵士曹,与监军崔潭峻善。上在东宫,闻宫人诵稹歌诗而善之;及卽位,潭峻归朝,献稹歌诗百余篇。上问:“稹安在?”对曰:“今为散郎。”夏,五月,庚戌,以稹为祠部郎中、知制诰;朝论鄙之。会同僚食瓜于阁下,有青蝇集其上,中书舍人武儒衡以扇挥之曰:“适从何来,遽集于此!”同僚皆失色,儒衡意气自若。
庚申,葬神圣章武孝皇帝于景陵;庙号宪宗。
六月,以湖南观察使崔羣为吏部侍郎,召对别殿。上曰:“朕升储副,知卿为羽翼。”对曰:“先帝之意,久属圣明,臣何力之有!”
太后居兴庆宫,每朔望,上帅百官诣宫上寿。上性侈,所以奉养太后尤为华靡。
秋,七月,乙巳,以郓、曹、濮节度为天平军。
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令狐楚坐为山陵使,部吏盗官物,又不给工人佣直,收其钱十五万缗为羡余献之,怨诉盈路。丁卯,罢为宣、歙、池观察使。
八月,癸巳,发神策兵二千浚鱼藻池。
戊戌,以御史中丞崔植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己亥,再贬令狐楚衡州刺史。
上甫过公除,卽事游畋声色,赐与无节。九月,欲以重阳大宴。拾遗李珏帅其同僚上疏曰:“伏以元朔未改,园陵尚新,虽陛下就易月之期,俯从人欲;而礼经着三年之制,犹服心丧。遵同轨之会始离京,告远夷之使未复命。遏密弛禁,盖为齐人;合乐后庭,事将未可。”上不听。
戊午,加邠宁节度使李光颜、武宁节度使李愬并同平章事。
冬,十月,王承宗薨,其下秘不发丧,子知感、知信皆在朝,诸将欲取帅于属内诸州。参谋崔燧以承宗祖母凉国夫人命,告谕诸将及亲兵,立承宗之弟观察支使承元。
承元时年二十,将士拜之,承元不受,泣且拜;诸将固请不已。承元曰:“天子遣中使监军,有事当与之议。”及监军至,亦劝之。承元曰:“诸公未忘先德,不以承元年少,欲使之摄军务,承元请尽节以遵忠烈之志,诸公肯从之乎!”众许诺。承元乃视事于都将听事,令左右不得谓己为留后,委事于参佐,密表请朝廷除帅。
庚辰,监军奏承宗疾亟,弟承元权知留后,幷以承元表闻。
党项复引吐蕃寇泾州,连营五十里。
辛巳,遣起居舍人拍耆诣镇州宣慰。
壬午,羣臣入合。谏议大夫郑覃、崔郾等五人进言:“陛下宴乐过多,畋游无度。今胡寇压境,忽有急奏,不知乘舆所在。又晨夕与倡优狎昵,赐与过厚。夫金帛皆百姓膏血,非有功不可与。虽内藏有余,愿陛下爱之,万一四方有事,不复使有司重敛百姓。”时久无合中论事者,上始甚讶之,谓宰相曰:“此辈何人?”对曰:“谏官。”上乃使人慰劳之,曰:“当依卿言。”宰相皆贺,然实不能用也。覃,珣瑜之子也。
上尝谓给事中丁公着曰:“闻外间人多宴乐,此乃时和人安,足用为慰。”公着对曰:“此非佳事,恐渐劳圣虑。”上曰:“何故?”对曰:“自天宝以来,公卿大夫竞为游宴,沈酣昼夜,优杂子女,不愧左右。如此不已,则百职皆废,陛下能无独忧劳乎!愿少加禁止,乃天下之福也。”
癸未,泾州奏吐蕃进营距州三十里,告急求救;以右军中尉梁守谦为左‖右神策京西‖北行营都监,将兵四千人,幷发八镇全军救之;赐将士装钱二万缗。以郯王府长史邵同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,充答吐蕃请和好使。
初,秘书少监田洎入吐蕃为吊祭使,吐蕃请与唐盟于长武城下,洎恐吐蕃留之不得还,唯阿而已。旣而吐蕃为党项所引入寇,因以为辞曰:“田洎许我将兵赴盟。”于是贬洎郴州司户。
成德军始奏王承宗薨。乙酉,徙田弘正为成德节度使,以王承元为义成节度使,刘悟为昭义节度使,李愬为魏博节度使。又以左金吾将军田布为河阳节度使。
渭州刺史郝玼数出兵袭吐蕃营,所杀甚众。李光颜发邠宁兵救泾州。邠宁兵以神策受赏厚,皆愠曰:“人给五十缗而不识战鬬者,彼何人邪!常额衣资不得而前冒白刃者,此何人邪!”汹汹不可止。光颜亲为开陈大义以谕之,言与涕俱,然后军士感悦而行。将至泾州,吐蕃惧而退。丙戌,罢神策行营。
西川奏吐蕃寇雅州;辛卯,盐州奏吐蕃营于乌、白池,寻亦皆退。
十一月,癸卯,遣谏议大夫郑覃诣镇州宣慰,赐钱一百万缗以赏将士。王承元旣请朝命,诸将及邻道争以故事劝之;承元皆不听。及移镇义成,将士諠哗不受命,承元与柏耆召诸将以诏旨谕之,诸将号哭不从。承元出家财以散之,择其有劳者擢之,谓曰:“诸公以先代之故,不欲承元去,此意甚厚。然使承元违天子之诏,其罪大矣。昔李师道之未败也,朝廷尝赦其罪,师道欲行,诸将固留之;其后杀师道者亦诸将也。诸将勿使承元为师道,则幸矣。”因涕泣不自胜,且拜之。十将李寂等十余人固留承元;承元斩以徇,军中乃定。丁未,承元赴滑州。将吏或以镇州器用财货行,承元悉命留之。
上将幸华清宫,戊午,宰相率两省供奉官诣延英门,三上表切谏,且言:“如此,臣辈当扈从。”求面对,皆不听。谏官伏门下,至暮,乃退。己未,未明,上自复道出城,幸华清宫,独公主、驸马、中尉、神策六军使帅禁兵千余人扈从,晡时还宫。
十二月,己巳朔,盐州奏:吐蕃千余人围乌、白池。
庚辰,西川奏南诏二万人入界,请讨吐蕃。
癸未,容管奏破黄少卿万余众,拔营栅三十六。时少卿久未平,国子祭酒韩愈上言:“臣去年贬岭外,熟知黄家贼事。其贼无城郭可居,依山傍险,自称洞主,寻常亦各营生,急则屯聚相保。比缘邕管经略使多不得人,德旣不能绥怀,威又不能临制,侵欺虏缚,以致怨恨;遂攻劫州县,侵暴平人,或复私雠,或贪小利,或聚或散,终亦不能为事。近者征讨本起裴行立、阳旻,此两人者本无远虑深谋,意在邀功求赏。亦缘见贼未屯聚之时,将谓单弱,争献谋计。自用兵以来,已经二年,前后所奏杀获计不下二万余人,傥皆非虚,贼已寻尽。至今贼犹依旧,足明欺罔朝廷。邕、容两管,经此凋弊,杀伤疾疫,十室九空,如此不已,臣恐岭南一道未有宁息之时。自南讨已来,贼徒亦甚伤损,察其情理,厌苦必深。贼所处荒僻,假如尽杀其人,尽得其地,在于国计不为有益。若因改元大庆,赦其罪戾,遣使宣谕,必望风降伏。仍为选择有威信者为经略使,苟处置得宜,自然永无侵叛之事。”上不能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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