焉耆王婆伽利卒,国人表请复立故王突骑支;夏,四月,诏加突骑支右武卫将军,遣还国。
金州刺史滕王元婴骄奢纵逸,居亮阴中,畋游无节,数夜开城门,劳扰百姓,或引弹弹人,或埋人雪中以戏笑。上赐书切让之,且曰:“取适之方,亦应多绪,晋灵荒君,何足为则!朕以王至亲,不能致王于法,今书王下上考以愧王心。”
元婴与蒋王恽皆好聚敛,上尝赐诸王帛各五百段,独不及二王,敕曰:“滕叔、蒋兄自能经纪,不须赐物;给麻两车以为钱贯。”二王大惭。
秋,七月,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寇庭州,攻陷金岭城及蒲类县,杀略数千人。诏左武候大将军梁建方、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行军总管,右骁卫将军高德逸、右武候将军薛孤吴仁为副,发秦、成、岐、雍府兵三万人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。
癸巳,诏诸礼官学士议明堂制度,以高祖配五天帝,太宗配五人帝。
八月,己巳,以于志宁为左仆射,张行成为右仆射,高季辅为侍中;志宁、行成仍同中书门下三品。
己卯,郎州白水蛮反,寇麻州,遣左领军将军赵孝祖等发兵讨之。
九月,癸巳,废玉华宫为佛寺。戊戌,更命九成宫为万年宫。
庚戌,左武候引驾卢文操踰墙盗左藏物,上以引驾职在纠绳,乃自为盗,命诛之。谏议大夫萧钧谏曰:“文操情实难原,然法不至死。”上乃免文操死,顾侍臣曰:“此真谏议也!”
闰月,长孙无忌等上所删定律令式,甲戌,诏颁之四方。
上谓宰相曰:“闻所在官司,行事犹互观颜面,多不尽公。”长孙无忌对曰:“此岂敢言无;然肆情曲法,实亦不敢。至于小小收取人情,恐陛下尚不能免。”无忌以元舅辅政,凡有所言,上无不嘉纳。
冬,十一月,辛酉,上祀南郊。
癸酉,诏:“自今京官及外州有献鹰隼及犬马者,罪之。”
戊寅,特浪羌酋董悉奉求、辟惠羌酋卜檐莫各帅种落万余户诣茂州内附。
窦州、义州蛮酋李宝诚等反,桂州都督刘伯英讨平之。
郎州道总管赵孝祖讨白水蛮,蛮酋秃磨蒲及俭弥于帅众据险拒战,孝祖皆击斩之。会大雪,蛮饥冻,死亡略尽。孝祖奏言:“贞观中讨昆州乌蛮,始开青蛉、弄栋为州县。弄栋之西有小勃弄、大勃弄二川,恒扇诱弄栋,欲使之反。其勃弄以西与黄瓜、叶榆、西洱河相接,人众殷实,多于蜀川,无大酋长,好结雠怨,今因破白水之兵,请随便四讨,抚而安之。”敕许之。
十二月,壬子,处月朱邪孤注杀招慰使单道惠,与突厥贺鲁相结。
是岁,百济遣使入贡,上戒之,使“勿与新罗、高丽相攻,不然,吾将发兵讨汝矣。”
高宗永徽三年(壬子,公元六五二年)
春,正月,己未朔,吐谷浑、新罗、高丽、百济并遣使入贡。
癸亥,梁建方、契苾何力等大破处月朱邪孤注于牢山。孤注夜遁,建方使副总管高德逸轻骑追之,行五百余里,生擒孤注,斩首九千级。军还,御史劾奏梁建方兵力足以追讨,而逗留不进;高德逸敕令市马,自取骏者。上以建方等有功,释不问。大理卿李道裕奏言:“德逸所取之马,筋力异常,请实中廐。”上谓侍臣曰:“道裕法官,进马非其本职,妄希我意;岂朕行事不为臣下所信邪!朕方自咎,故不复黜道裕耳。”
己巳,以同州刺史褚遂良为吏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
丙子,以飨太庙;丁亥,飨先农,躬耕藉田。
二月,甲寅,上御安福门楼,观百戏。乙卯,上谓侍臣曰:“昨登楼,欲以观人情及风俗奢俭,非为声乐。朕闻胡人善为击鞠之戏,尝一观之。昨初升楼,卽有羣胡击鞠,意谓朕笃好之也。帝王所为,岂宜容易。朕已焚此鞠,冀杜胡人窥望之情,亦因以自诫。”
三月,辛巳,以宇文节为侍中,柳奭为中书令,以兵部侍郎三原韩瑗守黄门侍郎、同中书门下三品。
夏,四月,赵孝祖大破西南蛮,斩小勃弄酋长殁盛,擒大勃弄酋长杨承颠。自余皆屯聚保险,大者有众数万,小者数千人,孝祖皆破降之,西南蛮遂定。
甲午,澧州刺史彭思王元则薨。
六月,戊申,遣兵部尚书崔敦礼等将幷、汾步骑万人往茂州。发薛延陀余众渡河,置祁连州以处之。
秋,七月,丁巳,立陈王忠为皇太子,赦天下。王皇后无子,柳奭为后谋,以忠母刘氏微贱,劝后立忠为太子,冀其亲己;外则讽长孙无忌等使请于上。上从之。乙丑,以于志宁兼太子少师,张行成兼少傅,高季辅兼少保。
丁丑,上问户部尚书高履行:“去年进户多少?”履行奏:“去年进户总一十五万。”因问隋代及今日见户,履行奏:“隋开皇中,户八百七十万,卽今户三百八十万。”履行,士廉之子也。
九月,守中书侍郎来济同中书门下三品。
冬,十一月,庚寅,弘化长公主自吐谷浑来朝。
癸巳,濮王泰薨于均州。
散骑常侍房遗爱尚太宗女高阳公主,公主骄恣甚,房玄龄薨,公主敎遗爱与兄遗直异财,旣而反谮遗直。遗直自言,太宗深责让主,由是宠衰,主怏怏不悦。会御史劾盗,得浮屠辩机宝枕,云主所赐。主与辩机私通,饷遗亿计,更以二女子侍遗爱。太宗怒,腰斩辩机,杀奴婢十余人;主益怨望,太宗崩,无戚容。上卽位,主又令遗爱与遗直更相讼,遗爱坐出为房州刺史,遗直为隰州刺史。又,浮屠智勖等数人私侍主,主使掖庭令陈玄运伺宫省禨祥。
先是,驸马都尉薛万彻坐事除名,徙宁州刺史,入朝,与遗爱款昵,对遗爱有怨望语,且曰:“今虽病足,坐置京师,鼠辈犹不敢动。”因与遗爱谋:“若国家有变,当奉司徒荆王元景为主。”元景女适遗爱弟遗则,由是与遗爱往来。元景尝自言,梦手把日月。驸马都尉柴令武,绍之子也,尚巴陵公主,除卫州刺史,托以主疾留京师求医,因与遗爱谋议相结。高阳公主谋黜遗直,夺其封爵,使人诬告遗直无礼于己。遗直亦言遗爱及主罪,云:“罪盈恶稔,恐累臣私门。”上令长孙无忌鞫之,更获遗爱及主反状。
司空、安州都督吴王恪母,隋炀帝女也。恪有文武才,太宗常以为类己,欲立为太子,无忌固争而止,由是与无忌相恶。恪名望素高,为物情所向,无忌深忌之,欲因事诛恪以绝众望。遗爱知之,因言与恪同谋,冀如纥干承基得免死。
高宗永徽四年(癸丑,公元六五三年)
春,二月,甲申,诏遗爱、万彻、令武皆斩,元景,恪、高阳、巴陵公主并赐自尽。上泣谓侍臣曰:“荆王,朕之叔父,吴王,朕兄,欲匄其死,可乎?”兵部尚书崔敦礼以为不可,乃杀之。万彻临刑大言曰:“薛万彻大健儿,留为国家效死力,岂不佳,乃坐房遗爱杀之乎!”吴王恪且死,骂曰:“长孙无忌窃弄威权,构害良善,宗社有灵,当族灭不久!”
乙酉,侍中兼太子詹事宇文节,特进、太常卿江夏王道宗、左骁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执失思力并坐与房遗爱交通,流岭表。节与遗爱亲善,及遗爱下狱,节颇左右之。江夏王道宗素与长孙无忌、褚遂良不协,故皆得罪。戊子,废恪母弟蜀王愔为庶人,置巴州;房遗直贬春州铜陵尉,万彻弟万备流交州;罢房玄龄配飨。
开府仪同三司李绩为司空。
初,林邑王范头利卒,子真龙立,大臣伽独弒之,尽灭范氏。伽独自立,国人弗从,乃立头利之壻婆罗门为王。国人咸思范氏,复罢婆罗门,立头利之女为王。女不能治国,有诸葛地者,头利之姑子也,父为头利所杀,南奔真腊,大臣可伦翁定遣使迎而立之,妻以女王,众然后定。夏,四月,戊子,遣使入贡。
秋,九月,壬戌,右仆射北平定公张行成薨。甲戌,以褚遂良为右仆射,同中书门下三品如故,仍知选事。
冬,十月,庚子,上幸骊山温汤;乙巳,还宫。
初,睦州女子陈硕贞以妖言惑众,与妹夫章叔胤举兵反,自称文佳皇帝,以叔胤为仆射。甲子夜,叔胤帅众攻桐庐,陷之。硕真撞钟焚香,引兵二千攻陷睦州及于潜,进攻歙州,不克。敕扬州刺史房仁裕发兵讨之。硕真遣其党童文宝将四千人寇婺州,刺史崔义玄发兵拒之。民间讹言硕真有神,犯其兵者必灭族,士众凶惧。司功参军崔玄籍曰:“起兵仗顺,犹且无成,况凭妖妄,其能久乎!”义玄以玄籍为前锋,自将州兵继之,至下淮戍,遇贼,与战。左右以楯蔽义玄,义玄曰:“刺史避箭,人谁致死!”命撤之。于是士卒齐奋,贼众大溃,斩首数千级。听其余众归首;进至睦州境,降者万计。十一月,庚戌,房仁裕军合,获硕真、叔胤,斩之,余党悉平。义玄以功拜御史大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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