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昭阳赤奋若(癸丑),尽阏逢摄提格(甲寅),凡二年。
高祖武皇帝中大通五年(癸丑,公元五三三年)
春,正月,辛卯,上祀南郊,大赦。
魏窦泰奄至尔朱兆庭,军人因宴休惰,忽见泰军,惊走;追破之于赤谼岭,众并降散。兆逃于穷山,命左右西河张亮及苍头陈山提斩己首以降,皆不忍;兆乃杀所乘白马,自缢于树。欢亲临,厚葬之。慕容绍宗携尔朱荣妻子及兆余众诣欢降,欢以义故,待之甚厚。兆之在秀容,左右皆密通款于欢,唯张亮无启疏。欢嘉之,以为丞相府参军。
魏罢诸行台。
辛亥,上祀明堂。
丁巳,魏主追尊其父为武穆帝,太妃冯氏为武穆后,母李氏为皇太妃。
劳州刺史曹凤、东荆州刺史雷能胜等举城降魏。
魏侍中斛斯椿闻乔宁、张子期之死,内不自安,与南阳王宝炬、武卫将军元毗、王思政密劝魏主图丞相欢。毗,遵之玄孙也。舍人元士弼又言欢受诏不敬,帝由是不悦。椿劝帝置合内都督部曲,又增武直人数,自直合已下,员别数百,皆选四方骁勇者充之。帝数出游幸,椿自部勒,别为行陈,由是朝政、军谋,帝专与椿决之。帝以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拥重兵,密与相结,又出侍中贺拔胜为都督三荆等七州诸军事,欲倚胜兄弟以敌欢,欢益不悦。
侍中、司空高干之在信都也,遭父丧,不暇终服。及孝武帝卽位,表请解职行丧,诏听解侍中,司空如故。干虽求退,不谓遽见许,旣去内侍,朝政多不关预,居常怏怏。帝旣贰于欢,冀干为己用,尝于华林园宴罢,独留干,谓之曰:“司空奕世忠良,今日复建殊效,相与虽则君臣,义同兄弟,宜共立盟约,以敦情契。”殷勤逼之。干对曰:“臣以身许国,何敢有贰!”时事出仓猝,且不谓帝有异图,遂不固辞,亦不以启欢。及帝置部曲,干乃私谓所亲曰:“主上不亲勋贤而招集羣小,数遣元士弼、王思政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,又出贺拔胜为荆州,外示疏忌,内实树党,令其兄弟相近,冀据有西方。祸难将作,必及于我。”乃密启欢。欢召干诣幷州,面论时事,干因劝欢受魏禅,欢以袖掩其口曰:“勿妄言!今令司空复为侍中,门下之事一以相委。”欢屡启请,帝不许。干知变难将起,密启欢求为徐州;二月,辛酉,以干为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徐州刺史,以咸阳王坦为司空。
癸未,上幸同泰寺,讲般若经,七日而罢,会者数万人。
魏正光以前,阿至罗常附于魏。及中原多事,阿至罗亦叛,丞相欢招抚之,阿至罗复降,凡十万户。三月,辛卯,诏复以欢为大行台,使随宜裁处。欢与之粟帛,议者以为徒费无益,欢不从;及经略河西,大收其用。
高干将之徐州,魏主闻其漏泄机事,乃诏丞相欢曰:“干邕与朕私有盟约,今乃反复两端。”欢闻其与帝盟,亦恶之,卽取干前后数启论时事者遣使封上。帝召干,对欢使责之,干曰:“陛下自立异图,乃谓臣为反复,人主加罪,其可辞乎!”遂赐死。帝又密敕东徐州刺史潘绍业杀其弟敖曹,敖曹先闻干死,伏壮士于路,执绍业,得敕书于袍领,遂将十余骑奔晋阳。欢抱其首哭曰:“天子枉害司空。”敖曹兄仲密为光州刺史,帝敕青州断其归路,仲密亦间行奔晋阳。仲密名慎,以字行。
魏太师鲁郡王肃卒。
丙辰,南平元襄王伟卒。
丁巳,魏以赵郡王谌为太尉,南阳王宝炬为太保。
魏尔朱兆之入洛也,焚太常乐库,钟磬俱尽。节闵帝诏录尚书事长孙稚、太常卿祖莹等更造之,至是始成,命曰大成乐。
魏青州民耿翔聚众寇掠三齐,胶州刺史裴粲,专事高谈,不为防御;夏,四月,翔掩袭州城。左右白贼至,粲曰:“岂有此理!”左右又言已入州门,粲乃徐曰:“耿王来,可引之听事,自余部众,且付城民。”翔斩之,送首来降。
五月,魏东徐州民王早等杀刺史崔庠,以下邳来降。
六月,壬申,魏以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青、胶大使,督济州刺史蔡儁等讨耿翔。秋,七月,魏师至青州,翔弃城来奔,诏以为兖州刺史。
壬辰,魏以广陵王欣为大司马,赵郡王谌为太师。庚戌,以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。
初,贺拔岳遣行台郎冯景诣晋阳,丞相欢闻岳使至,甚喜,曰:“贺拔公讵忆吾邪!”与景歃血,约与岳为兄弟。景还,言于岳曰:“欢奸诈有余,不可信也。”府司马宇文泰自请使晋阳以观欢之为人,欢奇其状貌,曰:“此儿视瞻非常。”将留之,泰固求复命;欢旣遣而悔之,发驿急追,至关不及而返。
泰至长安,谓岳曰:“高欢所以未篡者,正惮公兄弟耳;侯莫陈悦之徒,非所忌也。公但潜为之备,图欢不难。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,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三千余人,灵州刺史曹泥、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各拥部众,未有所属。公若引军近陇,扼其要害,震之以威,怀之以惠,可收其士马以资吾军。西辑氐、羌,北抚沙塞,还军长安,匡辅魏室,此桓、文之举也。”岳大悦,复遣泰诣洛阳请事,密陈其状。魏主喜,加泰武卫将军,使还报。八月,帝以岳为都督雍‖华等二十州诸军事、雍州刺史,又割心前血,遣使者赍以赐之。岳遂引兵西屯平凉,以牧马为名。斛拔弥俄突、纥豆陵伊利及费也头万俟受洛干、铁勒斛律沙门等皆附于岳,唯曹泥附于欢。秦、南秦、河、渭四州刺史同会平凉,受岳节度。岳以夏州被边重要,欲求良刺史以镇之,众举宇文泰,岳曰:“宇文左丞,吾左右手,何可废也!”沈吟累日,卒表用之。
九月,癸酉,魏丞相欢表让王爵,不许;请分封邑十万户颁授勋义,从之。
冬,十月,庚申,以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,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。
十一月,癸巳,魏以殷州刺史中山邸珍为徐州大都督、东道行台、仆射,以讨下邳。
十二月,丁巳,魏主狩于嵩高;己巳,幸温汤;丁丑,还宫。
魏荆州刺史贺拔胜寇雍州,拔下迮戍,扇动诸蛮;雍州刺史庐陵王续遣军击之,屡为所败,汉南震骇。胜又遣军攻冯翊、安定、沔阳、酇城,皆拔之。续遣电威将军柳仲礼屯谷城以拒之,胜攻之,不克,乃还。于是沔北荡为丘墟矣。仲礼,庆远之孙也。
魏丞相欢患贺拔岳、侯莫陈悦之强,右丞翟嵩曰:“嵩能间之,使其自相屠灭。”欢遣之。欢又使长史侯景招抚纥豆陵伊利,伊利不从。
武帝中大通六年(甲寅,公元五三四年)
春,正月,壬辰,魏丞相欢击伊利于河西,擒之,迁其部落于河东。魏主让之曰:“伊利不侵不叛,为国纯臣。王忽伐之,讵有一介行人先请之乎!”
魏东梁州民夷作乱,二月,诏以行东雍州事丰阳泉企讨平之。企世为商、洛豪族,魏世祖以其曾祖景言为本县令,封丹水侯,使其子孙袭之。
壬戌,魏大赦。
癸亥,上耕藉田;大赦。
魏永宁浮图灾,观者皆哭,声振城阙。
魏贺拔岳将讨曹泥,使都督武川赵贵至夏州与宇文泰谋之,泰曰:“曹泥孤城阻远,未足为忧。侯莫陈悦贪而无信,宜先图之。”岳不听,召悦会于高平,与共讨泥。悦旣得翟嵩之言,乃谋取岳。岳数与悦宴语,长史武川雷绍谏,不听。岳使悦前行,至河曲,悦诱岳入营坐,论军事。悦阳称腹痛而起,其壻元洪景拔刀斩岳。岳左右皆散走,悦遣人谕之云:“我别受旨,止取一人,诸君勿怖。”众以为然,皆不敢动。而悦心犹豫,不卽抚纳,乃还入陇,屯水洛城。岳众散还平凉,赵贵诣悦请岳尸葬之,悦许之。岳旣死,悦军中皆相贺,行台郎中薛憕私谓所亲曰:“悦才略素寡,辄害良将,吾属今为人虏矣,何贺之有!”憕,真度之从孙也。
岳众未有所属,诸将以都督武川寇洛年最长,推使总诸军;洛素无威略,不能齐众,乃自请避位。赵贵曰:“宇文夏州英略冠世,远近归心,赏罚严明,士卒用命,若迎而奉之,大事济矣。”诸将或欲南召贺拔胜,或欲东告魏朝,犹豫未决。都督盛乐杜朔周曰:“远水不救近火,今日之事,非宇文夏州无能济者,赵将军议是也。朔周请轻骑告哀,且迎之。”众乃使朔周驰至夏州召泰。
泰与将佐宾客共议去留,前太中大夫颍川韩褒曰:“此天授也,又何疑乎!侯莫陈悦,井中蛙耳,使君往,必擒之。”众以为:“悦在水洛,去平凉不远,若已有贺拔公之众,则图之实难,愿且留以观变。”泰曰:“悦旣害元帅,自应乘势直据平凉,而退屯水洛,吾知其无能为也。夫难得易失者,时也。若不早赴,众心将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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