鉴卽位,大赦。以武兴公闵为大将军,封武德王;司空李农为大司马,并录尚书事。郎闿为司空,秦州刺史刘羣为尚书左仆射,侍中卢谌为中书监。
秦、雍流民相帅西归,路由枋头,共推蒲洪为主,众至十余万。洪子健在邺,斩关出奔枋头。鉴惧洪之逼,欲以计遣之,乃以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、征西大将军、雍州牧、领秦州刺史。洪会官属,议应受与不;主簿程朴请且与赵连和,如列国分境而治。洪怒曰:“吾不堪为天子邪,而云列国乎!”引朴斩之。
都乡元侯褚裒还至京口,闻哭声甚多,以问左右,对曰:“皆代陂死者之家也。”裒惭愤发疾;十二月,己酉,卒。以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、监徐兖二州‖扬州之晋陵诸军事、徐州刺史,时年二十八,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。
赵主鉴使乐平王苞、中书令李松、殿中将军张才夜攻石闵、李农于琨华殿,不克,禁中扰乱。鉴惧,伪若不知者,夜斩松、才于西中华门,幷杀苞。
新兴王祗,虎之子也,时镇襄国,与姚弋仲、蒲洪等连兵,移檄中外,欲共诛闵、农;闵、农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,与张举及侍中呼延盛帅步骑七万分讨祗等。
中领军石成、侍中石启、前河东太守石晖谋诛闵、农;闵、农皆杀之。龙骧将军孙伏都、刘铢等帅羯士三千伏于胡天,亦欲诛闵、农。鉴在中台,伏都帅三十余人将升台挟鉴以攻之。鉴见伏都毁阁道,临问其故。伏都曰:“李农等反,已在东掖门,臣欲帅卫士以讨之,谨先启知。”鉴曰:“卿是功臣,好为官陈力,朕从台上观,卿勿虑无报也。”于是伏都、铢帅众攻闵、农,不克,屯于凤阳门。闵、农帅众数千毁金明门而入。鉴惧闵之杀己,驰招闵、农,开门内之,谓曰:“孙伏都反,卿宜速讨之。”闵、农攻斩伏都等,自凤阳至琨华,横尸相枕,流血成渠。宣令内外六夷,敢称兵仗者斩!胡人或斩关、或踰城而出者,不可胜数。
闵使尚书王简、少府王郁帅众数千守鉴于御龙观,悬食以给之。下令城中曰:“近日孙、刘构逆,支党伏诛,良善一无预也。今日已后,与官同心者留,不同者各任所之。敕城门不复相禁。”于是赵人百里内悉入城,胡、羯去者填门。闵知胡之不为己用,班令内外:“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,文官进位三等,武官悉拜牙门。”一日之中,斩首数万。闵亲帅赵人以诛胡、羯,无贵贱、男女、少长皆斩之,死者二十余万,尸诸城外,悉为野犬豺狼所食。其屯戍四方者,闵皆以书命赵人为将帅者诛之,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。
燕王儁遣使至凉州,约张重华共击赵。
高句丽王钊送前东夷护军宋晃于燕,燕王儁赦之,更名曰活,拜为中尉。
穆帝永和六年(庚戌、三五〇年)
春,正月,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,托以谶文有“继赵李”,更国号曰卫,易姓李氏,大赦,改元青龙。太宰赵庶、太尉张举,中军将军张春、光禄大夫石岳、抚军石宁、武卫将军张季及公侯、卿、校、龙腾等万余人,出奔襄国,汝阴王琨奔冀州。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,张贺度据石渎,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,宁南将军杨羣据桑壁,刘国据阳城,段龛据陈留,姚弋仲据滠头,蒲洪据枋头,众各数万,皆不附于闵。勤,末柸之子;龛,兰之子也。
王朗、麻秋自长安赴洛阳。秋承闵书,诛朗部胡千余人。朗奔襄国。秋帅众归邺,蒲洪使其子龙骧将军雄迎击,获之,以为军师将军。
汝阴王琨及张举、王朗帅众七万伐邺,大将军闵帅骑千余与战于城北;闵操两刃矛,驰骑击之,所向摧陷,斩首三千级,琨等大败而去。闵与李农帅骑三万讨张贺度于石渎。
闰月,卫主鉴密遣宦者赍书召张沈等,使乘虚袭邺。宦者以告闵、农,闵、农驰还,废鉴,杀之,幷杀赵主虎二十八孙,尽灭石氏。姚弋仲子曜武将军益、武卫将军若帅禁兵数千斩关奔滠头。弋仲帅众讨闵,军于混桥。
司徒申钟等上尊号于闵,闵以让李农,农固辞。闵曰:“吾属故晋人也,今晋室犹存,请与诸君分割州郡,各称牧、守、公、侯,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。”尚书胡睦进曰:“陛下圣德应天,宜登大位,晋氏衰微,远窜江表,岂能总驭英雄,混壹四海乎!”闵曰:“胡尚书之言,可谓识机知命矣。”乃卽皇帝位,大赦,改元永兴,国号大魏。
朝廷闻中原大乱,复谋进取。己丑,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、假节、都督扬、豫、徐、兖、青五州诸军事;以蒲洪为氐王、使持节、征北大将军、都督河北诸军事、冀州剌史、广川郡公;蒲健为假节、右将军、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、襄国公。
姚弋仲、蒲洪各有据关右之志。弋仲遣其子襄帅众五万击洪,洪迎击,破之,斩获三万余级。洪自称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、三秦王,改姓苻氏。以南安雷弱儿为辅国将军;安定梁楞为前将军,领左长史;冯翊鱼遵为右将军,领右长史;京兆段陵为左将军,领左司马;天水赵俱、陇西牛夷、北地辛牢皆为从事中郎;氐酋毛贵为单于辅相。
二月,燕王儁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,慕舆于自西道出蠮螉塞,儁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。以慕容恪、鲜于亮为前驱,命慕舆埿槎山通道。留世子晔守龙城,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,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。
霸军至三陉,赵征东将军邓恒惶怖,焚仓库,弃安乐遁去,与幽州刺史王午共保蓟。徙河南部都尉孙泳急入安乐,扑灭余火,籍其谷帛。霸收安乐、北平兵粮,与儁会临渠。
三月,燕兵至无终。王午留其将王佗以数千人守蓟,与邓恒走保鲁口。乙巳,儁拔蓟,执王佗,斩之。儁欲悉坑其士卒千余人,慕容霸谏曰:“赵为暴虐,王兴师伐之,将以拯民于涂炭而抚有中州也;今始得蓟而坑其士卒,恐不可以为王师之先声也。”儁入都于蓟,中州士女降者相继。
燕兵至范阳,范阳太守李产欲为石氏拒燕,众莫为用,乃帅八城令长出降;儁复以产为太守。
产子绩为幽州别驾,弃其家从王午在鲁口。邓恒谓午曰:“绩乡里在北,父已降燕,今虽在此,恐终难相保,徒为人累,不如去之。”午曰:“此何言也!夫以当今丧乱,而绩乃能立义捐家,情节之重,虽古烈士无以过,乃欲以猜嫌害之?燕、赵之士闻之,谓我直相聚为贼,了无意识。众情一散,不可复集,此为坐自屠溃也。”恒乃止。午犹虑诸将不与己同心,或致非意,乃遣绩归。绩始辞午往见燕王儁,儁让之曰:“卿不识天命,弃父邀名,今日乃始来邪!”对曰:“臣眷恋旧主,志存微节,官身所在,何事非君!殿下方以义取天下,臣未谓得见之晚也。”儁悦,善待之。
儁以弟宜为代郡城郎,孙泳为广宁太守,悉置幽州郡县守宰。
甲子,儁使中部俟厘慕舆句督蓟中留事,自将击邓恒于鲁口。军至清梁,恒将鹿勃早将数千人夜袭燕营,半已得入,先犯前锋都督慕容霸,突入幕下,霸起奋击,手杀十余人,早不能进,由是燕军得严,儁谓慕舆根曰:“贼锋甚锐,宜且避之。”根正色曰:“我众彼寡,力不相敌,故乘夜来战,冀万一获利。今求贼得贼,正当击之,复何所疑!王但安卧,臣等自为王破之!”儁不能自安,内史李洪从儁出营外,屯高冢上。根帅左右精勇数百人从中牙直前击早,李洪徐整骑队还助之,早乃退走。众军追击四十余里,早仅以身免,所从士卒死亡略尽。儁引兵还蓟。
魏主闵复姓冉氏,尊母王氏为皇太后,立妻董氏为皇后,子智为皇太子,胤、明裕皆为王。以李农为太宰、领太尉、录尚书事,封齐王,其子皆封县公。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;皆不从。
麻秋说苻洪曰:“冉闵、石祗方相持,中原之乱未可平也。不如先取关中,基业已固,然后东争天下,谁能敌之。”洪深然之。旣而秋因宴鸩洪,欲幷其众;世子健收秋斩之。洪谓健曰:“吾所以未入关者,以为中州可定;今不幸为竖子所困。中州非汝兄弟所能办,我死,汝急入关!”言终而卒。健代统其众,乃去大都督、大将军、三秦王之号,称晋官爵,遣其叔父安来告丧,且请朝命。
赵新兴王祗卽皇帝位于襄国,改元永宁。以汝阴王琨为相国,六夷据州郡者皆应之。祗以姚弋仲为右丞相、亲赵王,待以殊礼。弋仲子襄,雄勇多才略,士民多爱之,请弋仲以为嗣,弋仲以襄非长子,不许;请者日以千数,弋仲乃使之将兵。祗以襄为骠骑将军、豫州刺史、新昌公。又以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、镇南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兖州牧、略阳郡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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