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人妇,吏为其夫所杀,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。种人恐见诛,遂共杀延而与勒姐、吾良二种相结为寇。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,败金城太守郝崇。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,自安夷徙居临羌。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、汉阳。秋,八月,遣行车骑将军马防、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。第五伦上疏曰:“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,不当任以职事。何者?绳以法则伤恩,私以亲则违宪。伏闻马防今当西征,臣以太后恩仁,陛下至孝,恐卒有纤介,难为意爱。”帝不从。
马防等军到冀,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,防进击,破之,斩首虏四千余人,遂解临洮围;其众皆降,唯布桥等二万余人屯望曲谷不下。
十二月,戊寅,有星孛于紫宫。
帝纳窦勋女为贵人,有宠。贵人母,卽东海恭王女沘阳公主也。
第五伦上疏曰:“光武承王莽之余,颇以严猛为政,后代因之,遂成风化;郡国所举,类多办职俗吏,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。陈留令刘豫,冠军令驷协,并以刻薄之姿,务为严苦,吏民愁怨,莫不疾之。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,违天心,失经义;非徒应坐豫、协,亦宜谴举者。务进仁贤以任时政,不过数人,则风俗自化矣。臣尝读书记,知秦以酷急亡国,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,故勤勤恳恳,实在于此。又闻诸王、主、贵戚,骄奢踰制,京师尚然,何以示远!故曰:'其身不正,虽令不行。'以身敎者从,以言敎者讼。”上善之。伦虽天性峭直,然常疾俗吏苛刻,论议每依宽厚云。
孝章帝建初三年(戊寅、七八年)
春,正月,己酉,宗祀明堂,登灵台,赦天下。
马防击布桥,大破之,布桥将种人万余降,诏征防还。留耿恭击诸未服者,斩首虏千余人,勒姐、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,皆诣恭降。恭尝以言事忤马防,监营谒者承旨,奏恭不忧军事,坐征下狱,免官。
三月,癸巳,立贵人窦氏为皇后。
初,显宗之世,治虖沱、石臼河,从都虑至羊肠仓,欲令通漕。太原吏民苦役,连年无成,死者不可胜算。帝以郎中邓训为谒者,监领其事。训考虑隐括,知其难成,具以上言。夏,四月,己巳,诏罢其役,更用驴辇,岁省费亿万计,全活徒士数千人。训,禹之子也。
闰月,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、康居、于窴、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,破之,斩首七百级。
冬,十二月,丁酉,以马防为车骑将军。
武陵溇中蛮反。
是岁,有司奏遣广平王羡、巨鹿王恭、乐成王党俱就国。上性笃爱,不忍与诸王乖离,遂皆留京师。
孝章帝建初四年(己卯、七九年)
春,二月,庚寅,太尉牟融薨。
夏,四月,戊子,立皇子庆为太子。
己丑,徙巨鹿王恭为江陵王,汝南王畅为梁王,常山王昞为淮阳王。
辛卯,封皇子伉为千乘王,全为平春王。
有司连据旧典,请封诸舅;帝以天下丰稔,方垂无事,癸卯,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,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,执金吾光为许侯。太后闻之曰:“吾少壮时,但慕竹帛,志不顾命。今虽已老,犹戒之在得,故日夜惕厉,思自降损,冀乘此道,不负先帝。所以化导兄弟,共同斯志,欲令瞑目之日,无所复恨,何意老志复不从哉!万年之日长恨矣!”廖等并辞让,愿就关内侯,帝不许。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,帝许之。五月,丙辰,防、廖、光皆以特进就第。
甲戌,以司徒鲍昱为太尉,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。
六月,癸丑,皇太后马氏崩。帝旣为太后所养,专以马氏为外家,故贾贵人不登极位,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。及太后崩,但加贵人王赤绶,安车一驷,永巷宫人二百,御府杂帛二万匹,大司农黄金千斤,钱二千万而已。
秋,七月,壬戌,葬明德皇后。
校书郎杨终建言:“宣帝博征羣儒,论定五经于石渠阁。方今天下少事,学者得成其业,而章句之徒,破坏大体。宜如石渠故事,永为后世则。”帝从之。冬,十一月,壬戌,诏太常:“将、大夫、博士、郎官及诸儒会白虎观,议五经同异。”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,侍中淳于恭奏,帝亲称制临决,作白虎议奏,名儒丁鸿、楼望、成封、桓郁、班固、贾逵及广平王羡皆与焉。固,超之兄也。
孝章帝建初五年(庚辰、八〇年)
春,二月,庚辰朔,日有食之;诏举直言极谏。
荆、豫诸郡兵讨溇中蛮,破之。
夏,五月,辛亥,诏曰:“朕思迟直士,侧席异闻,其先至者,各已发愤吐懑,略闻子大夫之志矣。皆欲置于左右,顾问省纳。建武诏书又曰:'尧试臣以职,不直以言语笔札。'今外官多旷,并可以补任。”
戊辰,太傅赵熹薨。
班超欲遂平西域,上疏请兵曰:“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,故北击匈奴,西使外国,鄯善、于窴卽时向化,今拘弥、莎车、疏勒、月氏、乌孙、康居复愿归附,欲共幷力,破灭龟兹,平通汉道。若得龟兹,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。前世议者皆曰:'取三十六国,号为断匈奴右臂。'今西域诸国,自日之所入,莫不向化,大小欣欣,贡奉不绝,唯延耆、龟兹独未服从。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,备遭艰戹,自孤守疏勒,于今五载,胡夷情数,臣颇识之,问其城郭小大,皆言倚汉与依天等。以是效之,则葱领可通,龟兹可伐。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,以步骑数百送之,与诸国连兵,岁月之间,龟兹可禽。以夷狄攻夷狄,计之善者也!臣见莎车、疏勒田地肥广,草故饶衍,不比敦煌、鄯善间也,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。且姑墨、温宿二王,特为龟兹所置,旣非其种,更相厌苦,其势必有降者;若二国来降,则龟兹自破。愿下臣章,参考行事,诚有万分,死复何恨!臣超区区特蒙神灵,窃冀未便僵仆,目见西域平定,陛下举万年之觞,荐勋祖庙,布大喜于天下。”书奏,帝知其功可成,议欲给兵。平陵徐干上疏,愿奋身佐超,帝以干为假司马,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。
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,遂降于龟兹,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。会徐干适至,超遂与干击番辰,大破之,斩首千余级。欲进攻龟兹,以乌孙兵强,宜因其力,乃上言:“乌孙大国,控弦十万。故武帝妻以公主,至孝宣帝卒得其用,今可遣使招慰,与共合力。”帝纳之。
孝章帝建初六年(辛巳、八一年)
春。二月,辛卯,琅邪孝王京薨。
夏,六月,丙辰,太尉鲍昱薨。
辛未晦,日有食之。
秋,七月,癸巳,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。
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。成都民物丰盛,邑宇逼侧,旧制,禁民夜作以防火灾,而更相隐蔽,烧者日属。范乃毁削先令,但严使储水而已。百姓以为便,歌之曰:“廉叔度,来何暮!不禁火,民安作。昔无襦,今五绔。”
帝以沛王等将入朝,遣谒者赐貂裘及太官食物、珍果,又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。帝亲自循行邸第,豫设帷床,其钱帛、器物无不充备。
孝章帝建初七年(壬午、八二年)
春,正月,沛王辅、济南王康、东平王苍、中山王焉、东海王政、琅邪王宇来朝。诏沛、济南、东平、中山王赞拜不名;升殿乃拜,上亲答之,所以宠光荣显,加于前古。每入宫,辄以辇迎,至省阁乃下,上为之兴席改容,皇后亲拜于内;皆鞠躬辞谢不自安。三月,大鸿胪奏遣诸王归国,帝特留东平王苍于京师。
初,明德太后为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,大贵人生太子庆;梁松弟竦有二女,亦为贵人,小贵人生皇子肇。窦皇后无子,养肇为子。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,太后崩,窦皇后宠盛,与母沘阳公主谋陷宋氏,外令兄弟求其纤过,内使御者侦伺得失。宋贵人病,思生兔,令家求之,因诬言欲为厌胜之术,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。夏,六月,甲寅,诏曰:“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,不可以奉宗庙。大义灭亲,况降退乎!今废庆为清河王。皇子肇,保育皇后,承训怀袵,今以肇为皇太子。”遂出宋贵人姊妹置丙舍,使小黄门蔡伦案之。二贵人皆饮药自杀,父议郎杨免归本郡。庆时虽幼,亦知避嫌畏祸,言不敢及宋氏;帝更怜之,敕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。太子亦亲爱庆,入则共室,出则同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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